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研究,2018, 4(2): 83-90
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的课程路径研究*
韩丽颖
 
【摘要】  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以通识课程为主要载体的实践路径,具有目标上的整体性、内容上的多元性、方式上的隐蔽性等特点。哈佛大学自2007年以来实施的新一轮通识课程改革,表征了现阶段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的发展动向。
【关键词】  美国 ; 价值观教育 ; 通识课程 ; 基本特点

【Abstract】 
 

通识课程与专业课程是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的两条重要路径。前者在于培养学生掌握美国社会在长期历史发展中形成的基本价值观抑或共同价值观(general values),后者在于培养学生习得从事专门工作所需依凭的职业伦理(professional ethics)。鉴于专业课程的价值观教育主要指涉修习专业知识的学生,奠基于专门学科的理论传统,且由不同院系自主设置,不具有广泛的对象覆盖性和丰富的理论容涵性,人们一般将覆盖全体学生、横跨所有学科的通识课程视为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最具广泛性和代表性的课程路径。本文拟对以通识课程为代表的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的历史变迁、基本特点及实践情况等问题进行分析,以期为我国高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提供参考与借鉴。

一、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的历史变迁

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最早萌生于殖民地时期的宗教价值观教育,其后经历了斗争、衰退、复兴三个阶段。19世纪末20世纪初,受实证主义思想影响,许多高校都将科学研究和为学生提供职业准备作为课程建设的重点,而将价值观教育任务移交给教会和家庭,甚至取消了曾经被视为最高课程的道德哲学课。到了20世纪四五十年代,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与美苏两极对立格局的形成,军事、科技、经济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不断提高,实证主义取得了空前优势,原本已被边缘化的价值观教育完全变成了美国高校课程体系中的孤岛,它的职能仅限于“使哲学专业和从其他专业迷路的学生完成人文学科的要求”[1],美国的价值观教育出现了严重衰退。而到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面对大学校园中屡禁不止的暴力、吸毒、人身伤害等问题以及整个社会道德水准的显著下降,美国公众开始呼吁重新重视学校价值观教育,要求价值观教育回归大学课堂。于是有关职业伦理的课程以及对于战争、女权运动、文化多样性等具体价值观问题的讨论逐步在一些高校得到复兴。20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里根政府上台,保守主义浪潮席卷整个美国,价值观建设一跃上升为国家战略,高校价值观教育也随之得以全面恢复。进入21世纪,价值观教育开始广泛融入专业教育、通识教育、课外活动以及校园心理咨询等方方面面,成为美国高校教育教学的基本任务。2010年,美国大学联合会(The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发布了针对大学生的五项核心要求,对大学生的价值观念进行了明确规定,即“结合其他四项责任在思想上和行为上发展学生的伦理和道德推理能力,并使他们在学习和生活中运用这种能力”[2],从而再次明确了价值观教育在美国高等教育中的重要地位。

伴随高校价值观教育的历史演进,通识课程因其明确的价值取向和广泛的受众范围,成为美国高校传承社会主流价值观念、培养合格公民的重要途径。相对价值观教育而言,美国高校开设通识课程的历史并不久远,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纪初,其主要任务在于矫正因教会控制所导致的知识面狭窄、教育不自由等弊端,课程内容以讲授学生就业所需的各类技能性知识为主。20世纪二三十年代,进步主义教育运动席卷美国高等学校,对以传播特定价值规范为核心的传统价值观教育展开了激烈批判,也对单纯地以就业为导向的职业伦理教育抱以质疑和批评,倡导实施打破学科界限、融通历史现实的现代通识课程,主要以全部西方文明传统和现代科技发展为基础,培养具备广博知识素养、积极公民意识和较强行动能力的“完整的人”。自此以后,“培养完整的人”成为美国现代通识课程发展的基本理念。到了1945年,以哈佛大学颁布的《通识教育红皮书》(以下简称《红皮书》)为标志,现代通识课程才正式诞生,并成为美国高等教育具有突出特点的重要内容。美国现代通识课程一经诞生便将“培养完整的人”这一理念与价值观教育紧密联系在一起。《红皮书》指出,通识课程“既追求知识的本质也追求人在社会中的美好品性”,其目的在于“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必要联系和共同之处”,把学生培养成为“负责任的人和公民”,引导学生具备“有效的思考能力,交流思想的能力,作出恰当判断的能力,辨别价值的能力”。[3]1947年,美国高等教育委员会发表报告《为了民主的高等教育》(Higher Education for Democracy),对通识课程提出的第一条目标就是培养学生“能展现出具有民主理念和伦理原则的行为”[4]。此后美国高校通识课程经历多次改革,在课程设置、目标要求等方面不断进行调整。影响比较大的改革以2007年哈佛大学发布的《通识教育工作报告》(Report of the Task Force on General Education)为代表,此项改革的中心任务在于“为学生将来成为合格公民做准备,教学生去理解自己既是传统艺术、观念和价值观的产物,也是参与者,使学生能够批判性地回应和积极地应对变革,培养学生对他们所说和所做的道德维度的理解”[5]

时至今日,通识课程已成为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的重要途径。按照课程目标与价值观教育联系的紧密程度,可将之划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类是与价值观教育直接相关的课程。这类课程以澄清基本道德问题为主要内容。比如,哈佛大学开设的“道德推理”类课程,南加州大学开设的“当代道德与社会问题”课程,芝加哥大学开设的“什么是正义?什么造就一个好的社会?”课程,斯坦福大学开设的“‘成为上帝’希腊道德哲学简介”课程等,都属于这一类的通识课程。这些课程虽然与价值观教育直接相关,但却并非以具体的价值观念、伦理规范、道德准则为主要授课内容,而是通过阅读经典文献、展开价值讨论、进行道德两难质询等方式,帮助学生澄清基本价值理念,形成相应的思维模式,从而引导学生自主建构用以规范自我行为的价值规则,真正学会如何处理道德问题以及依据什么处理道德问题。

第二类是与价值观教育联系相对紧密的课程。这类课程重在对特定知识场域中的基本价值理念进行辨析和应用。比如,美国许多高校广泛开设的各类涉及文化、政治、社会等问题的人文社会科学类课程,都属于这一类通识课程。这些课程重在通过讲授跨文化、跨地区、跨种族的政治、宗教、历史、艺术等问题,引导学生在多元文化的交流碰撞中辨析价值观念,超越对价值观认知的抽象理解,深入到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之中,从历史、民族、种群的层面更加深刻地理解价值观的具体内涵及文化样态。

第三类是自然科学类通识课程。这类课程通常以群体规范或职业伦理为主要内容,具有较强的专业性和操作性,其授课目标也更加突出实用特质,授课内容更加注重具体操作。比如,美国许多高校对于化学、生物化学、建筑设计等专业的学生专门设计了与其专业知识和技能紧密相关的通识课程,并在其中设置了大量富有争议和导向意义的价值观问题,如药物的合法使用、食品卫生、个人健康、能源、公共政策与道德、科学研究道德、环境污染等[6],引导学生在学习掌握自然科学知识的同时,形成正确的价值导向和较强的价值选择能力。

总而言之,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在长期的历史演进中形成了以通识课程为主要路径的教育形式,而美国高校通识课程则自诞生之日起就将传播教授社会主流价值观作为一项重要任务,有意识、有选择地实践着价值观教育。通过形式多样的通识课程,学生不仅能从理论意义上理解价值观念,而且能够在人类历史发展和多元文化样态中把握价值观念的具体内涵,从而习得作为美国公民所需的社会主流价值观念,获得道德智慧,成为“完整的人”。

二、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的基本特点

众所周知,美国高等教育向来没有统一的德育目标及德育教材,德育的任务总是被“隐匿”在其他课程的具体内容之中。相比之下,经由通识课程所实施的价值观教育,反而成了美国高校最主要和最显性的德育形式。基于这样的教育环境,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在实践中呈现出教育目标的整体性、教育内容的多元性、教育方式的隐蔽性等特点。

教育目标的整体性,是指作为价值观教育的重要路径,美国高校通识课程的主要目的不是教给学生某种具体的价值规范,而是要引导学生不断获得道德智慧。具体来说,在美国各大高校,蕴含于通识课程中的价值观教育既包括最高层次的道德哲学,也包括人类社会各个历史阶段跨文化、跨地区的多元价值观念及实践样态,同时还包括与个体现实生活息息相关的职业伦理、群体规范等具体价值准则。这些层次分明的价值观教育内容广泛分布在人文、社会、历史、自然科学等诸多通识课程中。通过批判质询、价值澄清、道德推理等多种学习方式,学生不仅能够在抽象思辨层面掌握与美国社会主流价值观念直接相关的基本概念和思维方式,而且能够对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信仰中的具体价值观形态抱以理解和尊重,进而以社会主流价值观为基础,整合融通多元文化传统、宗教信念及其背后的价值观念,最终形成用以指导个人日常生活的职业伦理和道德操守。这就使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从传递特定价值观念和道德准则,转向了引导学生形成道德智慧,即不仅理解道德本身,并且能够以合道德的思维模式指导自己的生活。通过在人文、社会、自然等领域设置相关的价值观教育内容,美国高校的通识课程不仅能够弥合不同学科之间的知识隔膜与价值分裂,而且可以在更加全整的意义上唤醒受教育者的内在道德意识和实践能力,从而实现“培养完整的人”的通识教育理念。

教育内容的多元性,是指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既包括体现美国意志、符合美国文化传统的价值观念,也包括对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历史文化、价值传统的介绍和评价。前者致力于引导学生成长为负责任、参与型的美国公民,形成相应的公民意识和公民素质。例如,位于威斯康星密尔沃基的阿尔弗诺学院(Alverno College)就设置了专门的通识课程用以培养学生行使公民权利、履行义务的能力,其课程目标就在于帮助学生形成作为美国公民所需具备的知识素养和行为能力,引导学生充分掌握、合理运用政治鉴别、社会交往、口头表达、决策判断等多种能力,形成积极参与社会事务的公民意识。后者致力于引导学生成长为与美国“山巅之城”“世界领袖”的国家梦想相匹配、具有广阔国际视野的世界公民。例如,南加州大学在通识课程中设置了“全球文化和传统”(Global Cultures and Traditions)等富有世界眼光的大类别通识课程,包括“变化中的亚太:新南海的文化、历史和政治”(The Changing Pacific:Culture,History and Politics in the New South Seas)、“当代道德与社会问题”(Contemporary Moral and Social Issues)、“科学技术和社会冲突”(Science,Technology,and Social Conflict)等具体课程。

教育方式的隐蔽性,是指美国高校虽然没有设置专门的直接讲授道德规范与价值观念的课程,但是却将价值观教育任务有效赋予通识课程,并充分调动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中的各种有益的理论传统、价值理念和知识资源,将社会主流价值观隐蔽地贯穿于通识课程的各个方面,着力培养与公民美德(civic virtues)相关的爱国主义、责任、忠诚等价值观,与个人行为规范相关的诚实、正直、礼貌、同情、自制、勇敢等价值观,以及与美国精神及其历史传统相关的自由、民主、平等等价值观。同时,在教学实践中,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普遍重视将理论学习与现实的、具体的道德问题紧密结合,以现实问题为引导,采用“议题中心”的教学方法,重视围绕与个体、社会、国家息息相关的真实事件展开讨论,以提高学生思考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这种隐蔽性的教育方式可以充分挖掘在历史、地理、宗教、文化等多学科领域中蕴藏的价值观教育资源,拓宽价值观教育渠道,丰富价值观教育内容,消除由直接价值规范灌输所造成的心理抵触,对于提升价值观教育效果十分有益。

三、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的具体实践——以哈佛大学为例

哈佛大学是美国率先提出并最早开设通识课程的高校,其以通识课程为依托开展了价值观教育的有益探索和实践。哈佛大学现行的通识课程设置缘起于前文所述的2007年改革。这次改革以新的“通识教育计划”(Program in General Education)取代了原有的核心课程(Core Curriculum),教育目标由罗索夫斯基时期的“5条标准”压缩为4条,分别是:“致力于让学生有能力处理公民的各项公共事务;致力于让学生更好地理解自身的文化、理想及价值,并学会评估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别;训练学生如何负责任地和建设性地随着时代的需要而不断作出改变;培育学生对伦理道德的理解力和批判性。”[4]并将原来的7类课程拓展为8类,分别是:“美学和诠释理解”(Aesthetic and Interpretive Understanding)、“实证和数学推理”(Empirical and Mathematical Reasoning)、“生命科学”(Science of Living Systems)、“关于物理宇宙的科学”(Science of the Physical Universe)、“道德推理”(Ethical Reasoning)、“文化和信仰”(Culture & Belief)、“世界的社会形态”(Societies of the World)、“世界中的美国”(United States in the World)。[7] 其中,后4类课程与价值观教育的关系最为密切,在此仅对这4类课程作简要分析。

1.“道德推理”类课程

这类课程主要以道德认知发展阶段理论、价值澄清理论等美国现代德育理论为支撑,通过触发道德认知层面的价值冲突,引导学生深入思考道德假设,形成独立自主的道德推理和价值判断能力,主要包括18门课程,如“政治的公平与审判”(Political Justice and Political Trials)、“自我、自由和存在”(Self,Freedom,and Existence)、“道德问题研究”(Issues in Ethics)、“‘如果没有上帝,那么一切都是被允许的’:有神论和道德推理”(“If There is No God, All is Permitted”:Theism and Moral Reasoning)、“关于社会抗争的道德推理”(Moral Reasoning about Social Protest)、“公正”(Justice)、“生物伦理学”(Bioethics)、“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道德探究”(Moral Inquiry in the Novels of Tolstoy and Dostoevsky)等。

从课程内容来看,“道德推理”类课程主要涉及对公平、自由等基本价值理念的理解和辨析,一般通过反思讨论富有竞争性的价值观念和伦理原则,帮助学生形成用以解决道德困境的基本思维模式。例如,“自我、自由和存在”课程和“政治的公平与审判”课程,就重在介绍和探讨存在主义的相关理论以及与“自由”和“自主性”等价值观念相关的伦理难题,如“自由行为、理性行为和肆意行为之间的关系”“疏远、亲近与人欲望的关系”“关于爱是占有欲的悖论”,等等。

从课程形式来看,“道德推理”类课程既不是历史介绍也不是调查研究,而是通过研习与课程主题相关的20世纪英美传统哲学文献,帮助学生理解“自由”作为美国社会核心价值观的深刻内涵,厘定“自我”与“他人”的相互依存关系,从而实现对基本价值理念的理解与把握。例如,“政治的公平与审判”课程就是通过追溯评析诸如苏格拉底审判、法国大革命以及萨达姆·侯赛因的审判等重大事件,引导学生深入理解政治公平和司法正义的内涵,帮助学生确立符合伦理规范的价值选择。

2.“文化和信仰”类课程

一般来说,价值观具有鲜明的文化品格,以不同族群的独特文化为背景和基础。文化多元化是美国社会的重要特征,如何在多种族、多文化的社会背景下凝聚价值共识,是美国价值观教育始终面临的重要问题。哈佛大学的“文化和信仰”类课程就是基于这样的目标定位开设的。这类课程重在引导学生认识和理解各种文化现象,培养学生在社会、政治、历史等方面的兴趣爱好,增强学生对不同文化传统尤其是文艺作品的理解,使学生深刻把握文化和信仰对个人及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并对纷繁复杂的当代文化现象作出回应。

哈佛大学开设的“文化和信仰”类课程,内容丰富,包括40门课程。按照文化的种类和特点,可分为以下三个部分:第一,民俗文化。包括“民俗学与文化学概述”(An Introduction to Folklore and Mythology)、“制度冲突与公共事务:关于罗马游戏的案例研究”(Institutional Violence and Public Spectacle: The Case of the Roman Games)、“穿过安第斯山脉的小路:美国南部安第斯人的文化、历史和信仰”(Culture and Belief 21.Pathways through the Andes-Culture,History,and Beliefs in Andean South America)等课程。第二,宗教文化。包括“西方历史中的人与神圣的事”(Human Being and the Sacred in the History of the West)、“伊斯兰教和当代穆斯林社会”(Understanding Islam and Contemporary Muslim Societies)等课程。第三,现当代文化。包括“流行文化及当代中国”(Popular Culture and Modern China)、“资本主义的文化”(The Culture of Capitalism)、“伸到远方的小路:文学的旅程和追求”(Back Roads to Far Places:Literature of Journey and Quest)等课程。

“文化和信仰”类课程的核心目的在于搭建多元文化之间相互沟通的桥梁,增进学生对不同文化传统的理解和认识。例如,“圣人、异教徒和无神论者:对宗教哲学的历史性介绍”(Saints,Heretics,and Atheists: An Historical Introduction to the Philosophy of Religion)课程主要探讨西方宗教的历史沿革,系统讲述从奥古斯丁到尼采的宗教理论,围绕“罪恶的本质”“邪恶的起源”“恶魔的消逝”“上帝的贡献”等主题展开讨论,涉及罪恶、信仰等诸多价值理念,并重点分析这些价值理念及其道德人格在不同时代和文化背景下的变迁与差异。而“东亚主要宗教文献”(Major Religions Texts of East Asia)课程则主要围绕东亚各国的宗教问题展开,包括“印度佛教的背景及其发展”(《奥义书》、佛陀、佛教冥想、大乘佛教等)、“东亚宗教的理论与实务”(中国的儒家、道家、藏传佛教,日本的神道和佛教等)等,课程重点在于对宗教问题进行解释学分析,培养学生辩证思考多元文化的能力。

对美国而言,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通过这些跨民族、跨地区、跨宗教的课程学习,不仅能在种类繁多的课程中找到与自身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相契合的课程,从而获得一定的价值归属感;同时也能够通过学习其他民族的历史文化,包容理解自我与他者的文化差异。

3.“世界的社会形态”类课程

这类课程重在为学生提供一种国际性视角,使学生了解不同地域的价值观、风俗习惯和社会组成方式,力图引导学生从不同民族国家、不同文化传统的冲突走向视域融合、宽容理解。其授课内容主要覆盖亚洲、欧洲、拉丁美洲等地区,既探讨某个国家或地区的观念文化、风俗习惯等,也介绍解决不同国家间争端分歧的社会学理论,还包括研究资本、货物、人口、资源、信息、观念的全球性流动等问题,涉及30门课程。其中,有关亚洲的课程最多,多达10门,占课程总量的1/3,包括“中国”(China)、“日本和世界”(Japan in Asia and the World)、“韩国和朝鲜”(The Two Koreas)、“当代南亚:用创业解决社会和经济性问题”(Contemporary South Asia:Entrepreneurial Solutions to Intractable Social & Economic Problems)等课程。有关欧洲的课程包括“大英帝国”(The British Empire)、“二战以来的欧洲”(Europe Since the Second World War)、“西方的崛起:1400年至今全球能源的主因”(Western Ascendancy:The Mainsprings of Global Power from 1400 to the Present)、“中世纪欧洲”(Medieval Europe)等课程。有关拉丁美洲的课程包括“古巴革命,1956—1971:自我辩论”(The Cuban Revolution,1956—1971:A Self-Debate)、“全球化、社会经济发展和文化适应”(The Caribbean:Globalization,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 & Cultural Adaptation)等课程。

这些课程的特点在于同学生日常生活的联系非常紧密。例如,“现代世界构建中的亚洲”(Asia in the Making of Modern World)课程,就主要围绕当代美国人生活中所熟识的亚洲食物和服饰,来介绍亚洲的历史、文化及其在世界文明进步中的角色地位,帮助学生摆脱褊狭的地域观念,形成国际视野、全球意识及人类关怀,引导学生在日常生活中更好地理解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价值观念及道德准则,从而以更加理智、客观、冷静的态度对其他国家的社会事件进行价值评估。

4.“世界中的美国”类课程

尽管上述许多课程致力于寻求多元文化的交流、融合与共生,强调文化的包容平等,但长期以来,“领导或称霸世界”是美国人对自身与世界关系的基本认知。随着两极格局瓦解特别是新兴经济体的迅速崛起,美国不得不面临来自传统盟国及新兴强国在发展模式、价值体系等方面带来的严峻挑战。在此情况下,如何使美国青年一代继续保持“美国优越感”,并以此为基础认识和把握美国与世界的关系,更好地认同美国的社会制度与价值传统,就成为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的重要任务。“世界中的美国”类课程的开设就是这一任务的具体体现,其目的在于从历史和比较视角研究美国在经济、社会、政治、法律、文化等领域的成功实践、制度设计和组织方式,使学生在广泛的国际比较中理解美国的独特性和先进性,从而增强作为美国公民的优越感与作为世界公民的使命感。

这类课程共有22门,主要包括“美国的境遇:艺术、接触和冲突,1950—1860”(American Encounters:Art,Contact,and Conflict,1560—1860)、“美国的医疗和社会”(Medicine and Society in America)、“美国的种族秩序被改变了么?”(Is the American Racial Order Being Transformed?)、“20世纪美国公私领域中的男性和女性”(Men and Women in Public and Private:the US in the 20th Century)、“共和国政府的理论与实践”(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Republican Government)、“重塑波士顿:美国的城市变化”(Reinventing Boston:The Changing American City)、“性和公民:美国的种族、性别和归属感”(Sex and the Citizen:Race,Gender,and Belonging in the United States)、“奴隶制、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十九世纪的美国”(Slavery/Capitalism/Imperialism:The US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美国的城市设计:公民的愿景和城市形态”(Designing the American City:Civic Aspirations and Urban Form)、“美国社会和公共政策”(American Society and Public Policy)、“美国基础教育追求公平与卓越的困境”(Dilemmas of Equity and Excellence in American K-12 Education)、“美国的民主进程”(History of American Democracy)等课程。

这些课程在内容上以详细介绍美国经济和社会各方面的历史发展和现实问题为主,在方式上采取案例教学法,引导学生围绕政治和社会问题开展讨论,重在提升学生关注、参与政治事务的意识和能力,形成作为美国公民所需具备的价值信仰和道德操守。例如,“美国的民主进程”课程,通过梳理和简述从18世纪美国宪法制定到当前的一系列典型事件,阐释美国民主政治发展的重大意义,这些典型事件如“南北战争前的美国银行业和政治”(1838年)、“民主和债务:讨论一个预算修正案”(1846年)、“战后美国的种族和公正问题”(1880年)、“进步时期政治改革的逻辑和局限性”(1918年)、“女人和宪法:关于平等权修正案的斗争”(1982年)等问题。同时,在课程实施过程中,引导学生着重思考和探讨“在政治进程中对‘人’的概念的展开”“公共和私有的政治团体的职能和目标”“美国民主文化的要素”“国家强制力和个人自由的关系”等问题。

通过分析哈佛大学价值观教育的通识课程路径,可以发现,与价值观教育直接相关的“道德推理”类课程虽然并未在课程内容中要求学生掌握某种具体的、固定的价值观念,但是却致力于培养学生形成独立自主的价值判断和道德选择能力。而那些不以价值观教育为直接目标的通识课程却处处渗透着美国社会主流价值观,发挥着传统意义上的价值观教育功能。

总之,通识课程之所以能够成为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的重要路径,就是因为其自诞生之日起便将传播教授社会主流价值观作为重要任务,致力于在理论与实践、知识与能力、一元主导与多元并存的价值张力和交互作用中,引导学生习得作为美国公民所需遵守的基本价值规范,养成用以指导日常生活实践的道德智慧。美国高校价值观教育课程的特点,值得我们关注、思考和借鉴。

本文系2016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国外价值观教育现状调查与可借鉴性研究”(项目批准号:16ZDA102)、2017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新形势下共产党人坚定理想信念规律研究”(项目批准号:17BKS143)的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 McClellanB. Edward.Moral Education in America: Schools and the Shaping of Character from Colonial Times to the Present[M].New York: Teacher College Press1999101.
[本文引用:1]
[2] LiddellDebora L, CooperDiane L.Moral Development in Higher Education[J].New Direction for Student Services2012(139):5-15.
[本文引用:1]
[3] 哈佛委员会哈佛通识教育红皮书[M].李曼丽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50.
[本文引用:1]
[4] 黄坤锦美国大学的通识教育——美国心灵的攀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82.
[本文引用:2]
[5] Report of the Task Force on General Education[EB/OL].(2007-02-08)[2018-03-13]..
URL    
[本文引用:1]
[6] HaroldB, WhiteIII, MurrayVet al.Senior Seminar Focusing on Societal Issues Related to Chemistry and Biochemistry[J].Journal of Chemical Education2000,77(12):194-195.
[本文引用:1]
[7] Current Requirements[EB/OL].(Until Fall 2019)[2018-03-13]..
URL    
[本文引用:1]
资源
PDF下载数    
RichHTML 浏览数    
摘要点击数    

分享
导出

相关文章:
关键词(key words)
美国
价值观教育
通识课程
基本特点


作者
韩丽颖